到達中牟縣城的時候,已經到了深夜,縣城城門已閉。李咨以樞密副使的身份叫開城門,穿中牟縣城而過,一行人直向開封城奔去。
走之前跟蔡齊商量的時候,蔡齊還在猶豫。一個樞密副使和一個三司副使連夜回京,必然是牽涉到極為重要的事情,震動不小。喬大頭的事情,怎麼看起來都沒有那麼重要,兩個大臣連夜趕回,是不是小題大作了?
徐平提醒蔡齊和李咨兩個人,党項使節到五台山做法事,一旦完畢就會從代州直接回党項。要是他們真有做奸細的任務,這一路上剛好把邊境的山川地理看遍。從代州出發,經寧化軍、岢嵐軍、保德軍、府州、麟州,回到党項,盡頭恰好是党項這幾年不斷騷擾的地方。要是趙元昊反宋,那裏也將會是他們的首要進攻方向。這不是小題大作,而是一刻不能耽誤,必須要在半路把党項使節攔下來。
要是別人這樣說,兩位宰執也未必多麼重視,這話從徐平的嘴裏說出來,分量就大大不同。這是真地曾經帶兵打過仗的人,分析軍情自然有自己獨到的看法。
很快他們就商量決定,蔡齊留下處理剩下的事務,李咨和徐平連夜回京。明天開封外城的城門一開,兩人要第一批進城,先到楊景宗那裏查清事情經過和結果。
一路沿着汴河岸邊的大道前行,迎面撲到臉上的風帶着水汽,帶着黑夜特有的氣息。呱呱直叫的青蛙也不知道躲在什麼地方,扯着嗓子一路叫聲都不停歇。
徐平的心情有些複雜,說不出來的感覺。趙元昊會不會反?有前世記憶的徐平可以肯定地回答,一定反。跟這次喬大頭報告的事情關係大不大?有關係,但也不會大到哪裏去。趙元昊準備了這麼多年,宋對他又沒有什麼防範,通過各種途徑他必然早已經把邊境地理,甚至宋的軍力布署情況摸得清清楚楚。這一次就是真派奸細來,也只是了解邊境的地理人情,未必跟軍事行動有關。
但徐平一定要利用這次機會,使朝廷提高對党項的警惕,做出針對性布署,一旦戰爭發生儘可能地降低損失。還有一點,喬大頭是自己在邕州認識的人,是當年自己的老部下,不管他是個什麼樣的人,都不是阿貓阿狗可以隨便欺負的。
徐平真地去跟楊景宗對峙,去回護自己的人,事情反而會不了了之。相反,徐平對喬大頭來自邕州舊部的身份一字不提,咬死就是為了邊疆軍情,楊景宗這次的麻煩就大了。有楊太后在那裏,不可能對他有什麼上的懲罰,但不把他一腳踢到遠惡州軍去受苦,徐平這次不會算完。日後等到跟党項真正打起來,楊景宗的這一樁劣跡還會經常被人提起,這一輩子他不要再想得到什麼好差事。
連夜回京,對徐平來說有公有私,真說起來,私的成分還要更大一些。這麼多年以來,徐平一直稟承的是事無不可對人言,這次破例了,心裏自然有一種難言的滋味。
心情複雜歸複雜,徐平還沒有迂腐到認為自己做錯了。世間的事,哪裏能夠什麼都順自己心意?人總有不得已而為之的時候。
自己當年的老部下,調到京城來的人過得並不如意,徐平又何嘗不知道?但如今他在三司,不管軍了,知道也只能當作不知道。本就曾經帶兵打過仗,現在再插手軍方的事務會犯忌諱的。只能夠通過橋道廂軍的人,給自己那些老部下一些方便,時常幫補一下,徐平自己卻不能出面。
橋道廂軍雖然也隸樞密院,但日常做的事情很多都與三司有關,算是受到兩個衙門的雙重領導,徐平管他們沒人會說什麼。三衙尤其是殿前司,是皇帝身邊最可靠的武裝力量,宰相都輕易不敢說什麼,其他人誰敢隨便去管他?
至於皇城司,說真的,不管文武,朝里就沒有哪個官員看這個衙門順眼的,出了事情,只怕會是滿朝官員落井下石。王懷節的身份又尷尬,楊景宗是一點也指望不上皇城司會幫他,只看他自己能頂住多大的壓力了。
外城的城門跟內城比起來,關得早開得晚,基本是按照天亮開門,天黑關門的規矩。天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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