呂國楹來的時候,正是關鍵時刻。
清嘉慶年間有個名為姜祺的士人統計過,紅樓夢內人物合計448人。
自十二金釵起,到四宦官、四珍寶結束。
馮元在這一年時間裏,已經繪了將近380幅人像。
而高凡到來後,激發了這位工筆大師骨子裏的競爭之意,一周時間內,晝夜不眠,又畫了五十餘幅,於是理應已是接近尾聲。
高凡這位後起之秀,則是用『作弊』之法奮起猛追,一周時間裏,也已然繪到了440幅以上,現在一老一少相互熬着,看誰先熬不住。
呂國楹研究高凡用素描仿工筆的技巧時,正輪到馮元使用《紅樓殘卷》,只見馮元目視書冊,聚焦繪神,落筆不停,筆下線條柔韌而富麗,往往一勾一抹,就在宣紙上留下一筆纖鉛之色,被其繪出的女子形像極其生動,一年時間,讓馮元工筆技藝大進。
而高凡盯着馮元作畫,忽覺不妙,因為他瞧着《紅樓殘卷》似已翻到最後一頁,似乎馮元已經翻到最後一幅人像了。
馮元雖是沉浸於靈感中不能自拔,但此刻嘴角亦是流露出一絲得意,口中喃喃自語着什麼,說着『我知道了』、『最後一幅』等呢喃言語。
這可不妙。
高凡皺眉,他還差着小十幅呢。
雖然他用素描畫得快,但馮元畢竟起步在先,比他足足提前了接近一年,所以追不上馮元的進度也屬正常,但高凡可不能接受這個結果……現在怎麼辦?把馮元打暈?
高凡琢磨着,強迫馮元從靈感中退出,會不會造成一些永久的精神類傷害?會不會讓令咒暴走?令咒一旦暴走,神秘失控,這幢房子裏可能都會寸草不留。
馮元此刻已重開一卷,繼續畫那最後一幅肖像。
最後一幅應是四珍寶中的『翡翠』。
按照馮元此刻的速度,應是在兩個小時左右即可完成。
到那時,馮元就會直面開啟的令咒,面對來自萬物歸一者的偉大威能了。
高凡眉頭越皺越緊,但他瞧着馮元掀在地上的那張宣紙,忽得腦中靈光乍現,起了個靈感。
他瞧着,因為忙着作畫,所以馮元來不及處置那些畫好的宣紙,按照馮元的名聲,這一幅幅的工筆,每幅也得值個十來萬,現在整個書房到處都堆滿了畫作,馮元方才掀開的一張宣紙,就這樣隨意丟在地上……
傻了不是!
高凡忽得意識到,雖然因為進度不同,所以《紅樓殘卷》只能一個人用,因為同時臨摹的只有一篇。
但馮元臨毛周,他可以臨馮元啊!
「老師!」高凡想到這,忙是叫了一聲呂國楹。
啊……啊?呂國楹被叫得一愣。
叫誰?叫我?
呂國楹都已經六十多歲了,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『老師』,給叫得心肝一顫,實際上,從呂國楹從畫展上故意挑刺,認識高凡,到高凡參加雙年展,而後的《面具》組畫創作,《波士頓人》創作,呂國楹幾乎沒在高凡的成長道路中,起到過任何關鍵性作用,反倒是高凡屢屢給了呂國楹一些靈感和啟迪,當初高凡用神秘繪下的那根線,還在呂國楹處反覆品鑑呢。
所以,雖然國內藝術圈甚至國外藝術圈,都公認高凡的技藝,源出於呂國楹,甚至還給了『一門兩大師』的美譽,但呂國楹自己心中是泛嘀咕的,他配得上這個稱呼麼?配不上吧。至少,高凡這小子,從沒叫過他老師啊。
這幾乎成了呂老爺子一塊心病了,呂國楹心高氣傲,從來不佔別人便宜,更何況是這種幾乎可稱為貪天之功的便宜,他都想開個記者招待會,把這事澄清一下,但這事呢,怎麼說怎麼不好聽,說不好還給高凡扣上一個剛出名就欺師滅祖的名聲,所以這個啞巴便宜,哽在呂老爺子喉嚨里,咽不下,吐不出,非常難受。
但這一切,都在今天這聲『老師』里煙消雲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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