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3章 欲噬
應是寒冬時節,伐木取石過於艱難的干係,漢軍營寨內皆搭建着穹廬宿夜。
再加上塘火炙烤半爿羊肉的香味縈繞鼻息、入口酸不溜秋的革囊馬奶酒,這令匈奴出身的胡薄居姿職覺得很親切。
南匈奴雖入塞棲居多年了,但食宿穹廬的習俗不曾改變過。
但在方才的敘話中,鄭璞卻要讓他部落移風易俗。
且沒有半分迴旋的餘地。
要麼雙方繼續為敵而戰,要麼率眾前來歸降遵循大漢的安置,沒有他前來請求的奉大漢為主、每歲貢奉當附庸的選擇。
一開始,他是以為鄭璞乃是在效仿說客那套。
漢家子嘛,素來善心計、好詭道。每每談判的時候總要裝腔作勢,來回唇槍舌劍幾番才會圖窮匕見。
但他放低了姿態好言奉承,卻迎來了鄭璞的一錘定音。
「我意已決,首領無須再贅言。」
斬釘截鐵的語氣,令胡薄居姿職須臾間覺得,大漢根本無有納他部落之意,故而才如此強人所難。
畢竟,依漢廷的慣例,不都是推行羈縻之策嗎?
遠的不說,在西海的燒當羌王芒中,就被漢庭納為附庸、互通有無。今他以身返險誠心來附,為何被斷然回絕呢?
胡薄居姿職百思弗解,亦有些意難平。
而對坐的鄭璞卻是拿着小匕割肉,悠哉游哉的在享用膏粱之美。
如此隱隱鄙夷之舉,若不是他身側還立着一壯若熊羆的扈從,胡薄居姿職都懷疑自身是否遏制住忿恚,以割肉小匕將之搏殺。
除了嗚咽不斷的朔風與火塘薪柴偶爾迸出火花的聲音,穹廬內持續了好久的寂靜。
事實上,鄭璞並不是有恃無恐,而是確實對胡薄居姿職去留並不在意。
蓋因胡薄居姿職反覆無常。
附魏時叛逃,附鮮卑拓跋部時臨陣倒戈,如今依附劉豹勢窮了又前來求成為大漢附庸,毫無信義可言,鄭璞可不想養虎為患!
再者,雖說今大漢確是式微了,但還不至於對區區一匈奴部落飢不擇食。
若是他願意舉族歸降,看在對戰事裨益的份上,鄭璞並不介意放下雙方為敵的仇恨,效仿昔日收苑川河流域匈奴支部粱元碧、武都氐王符章之故事,上表為他求封侯賜食邑,然後將他的族眾皆編戶入籍,為大漢添戶。
好一會兒,鄭璞用餐罷。
抬眼看胡薄居姿職仍舊在衡量利弊、無有決斷,便淡了與其繼續乾耗的心思。
從姑臧一路冒着風雪護糧秣輜重來此地是很睏乏的。
「首領驟然間無斷,今便且止罷。」
起身淨手漱口罷的鄭璞,擺了擺手,聲音淡淡,「夜已深,首領今夜宿在營內吧,翌日我再令劉義棟護首領歸。嗯,我今日為首領求封侯賜予食邑之諾,首領歸休屠澤後慢慢計議,於我大漢揮兵休屠澤之前,皆可兌現。不過.」
故意拖了長長的尾音,鄭璞倏然肅容,直視着他的眼眸,「不過,一旦我大漢誓師兵出了,首領屆時便不是主動歸義,而是被迫降伏了。」
一是慕威來附,一是戰敗俘虜,胡薄居姿職當然知道其中的區別。
但此刻的他,並沒有在意這點。
而是來自童年陰影的恐慌,油然在他的心頭升起。
那還是在他七歲那年,騎術剛剛有所漲進,便頑心大起以至脫離了護衛,孤身流落在草原上,被一頭受傷的孤狼綴上了。
一人一狼對峙了半個夜晚。
雖然後來有護衛尋到他,驚走了那頭狼,但它那綠油油的眼神,給他留下了難以忘卻的噩夢印記。
如今鄭璞的眼光不是綠油油的,卻令他再度想起了那頭狼。
那是一種擇人而噬的戾氣,一種欲殺之而後快的兇狠。
令他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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