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嘎吱」一聲悠長的門響,披着雪白狐裘的窈窕少女推開大殿的門,緩步走到顧鳳麟身後。
她在距離他不到半尺遠的地方跪坐下來,憐惜地道:「阿麟,你又半宿半宿不睡覺,怎麼熬得住?」
顧鳳麟不出聲,仍然仰頭看着那尊神像。
分明是個年輕男人,卻要擺出一副拈花之像,不知道的,還以為他是個女人。
自己為禍人間也就罷了,還要將血脈流傳下來,遺害子孫後輩,讓這麼多人受這樣非人的苦。
顧鳳麟幽黑的眼裏多了幾分輕蔑之意。
積香看得分明,心口突突直跳,着急地拉住他的手,輕聲道:「你又用這種眼神看着老祖宗……外祖爺爺看到會生氣的。」
顧鳳麟垂下眼眸,靜靜地看着她的手。
她窘迫地收回手,就像做錯了事的孩子,鼻頭微紅,眼裏漾起水光:「阿麟,你變了。你還記得你從前說過的話嗎?」
顧鳳麟沒什麼反應。
兩滴滾燙的眼淚落到他的手背上,積香哽咽着道:「你還記得,靜夫人去世前,曾經和你、和我說過什麼嗎?
她把我和你的手拉了交疊在一起,她說,積香啊,我這輩子也沒為阿麟做過什麼讓他高興的事,沒有盡到一點為人母親的責任,我把他託付給你好不好?
我那個時候答應了靜夫人,要一輩子照顧你,護着你。不是隨便說說的,這麼多年,你不在京中,我一直沒有忘記。
我怕外祖爺爺會聽他們的,也認為你不好,我每天都要和他誇你二十遍,為了不讓他們有機可趁,這些年,我幾乎沒有離開過家族。
我怕你沒有藥用會死在外面,我悄悄去偷顧漪瀾的藥,讓人悄悄給你送去……有一次差點被發現,我被弩箭射中了肩頭,我不敢告訴外祖爺爺,只能自己悄悄處理,至今,這隻手仍不能舉高,不能用力。
我每天每夜都跪在老祖宗的面前,懇請他保佑你,讓你平安無事,早日歸來。我知道自己不能做你的正妻,也並不奢求,可是我總能一直陪着你的吧?
阿麟,我說這麼多,並不是想要挾你什麼,我只是,只是想要你和從前一樣親切地對待我,好好看我一眼。我是積香,我是積香,和你一起長大的積香啊!
靜夫人死的那天晚上,你還被關着,我去看你,為此受傷,你抱着我說,永不相忘。你還記得嗎?記得嗎?」
積香淚流滿面,因為不想出聲,使勁咬着嘴唇,嬌小玲瓏的身子一抽一抽的,看起來分外可憐,也分外痴情。
顧鳳麟終於抬眼看向她,眼裏情緒涌動,神色複雜。
可他始終沒有伸出手,將她擁入懷中安慰,也沒有和她說任何一個字。
他就像一個真正失去語言能力的人,安靜,寂寞,冷酷。
積香絕望地哽咽了一聲,抽出絲帕,擦去他手背上的眼淚,羞恥地匍匐在地,無聲流淚。
顧鳳麟站起身來,將身上的狐裘解下,輕輕蓋在她身上,舉步往大殿深處而去。
「你做過的這些事,我一直不曾遺忘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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