國朝逢三六九舉行常朝。四月二十六日,聖體抱恙,養於西苑。以何大學士押班,在皇極殿中領着文武大臣朝拜御座。禮畢後,百官各回衙門辦事。
周帝國中樞所在的文淵閣中,中書舍人各自忙碌着。有的傳達奏章,有的抄錄手本,有的摘抄奏章,書寫題本,等等。
自去年底,何大學士執政以來,以大臣任軍機章京的規矩就被漸漸的「廢除」。像王子騰、許澄等軍機章京都離開軍機處,另派差事。比如:丙辰科會試副主考官許澄,以翰林院侍讀學士身份,任吏部左侍郎。
何大學士另選翰林,充任軍機章京之職。半年一輪值,如明朝舊例。又因翰林們聲望不足,皆不稱軍機章京。百官私下稱:輪值翰林。
朝堂中的明眼人不少,看得出此事的含義。第一,翰苑詞臣,即將再現明朝「儲相」的風光。翰林入值文淵閣,僅這一點,便是朝廷大部分官員渴望而不可求。
說的通俗點,調到軍機處給大學士當半年的秘書。你說,這其中有什麼好處?想一想,就明白。
第二,國朝定鼎之初,在制度上對大學士、閣臣的權力便做出限制。選有名望的大臣在南書房、軍機處中辦差,冠以行走、章京之名。天子往往可以越過大學士,直接下令給大臣。從而達到自己的目的。
而選誰進入南書房、軍機處,則是聖心獨運。由此,達到封建皇權集權的巔峰。
但,何大學士「廢除」軍機章京,以翰林充任。這增加了大學士的權力(相權)。
知道何大學士政治理想的人,自是明白他的想法:文官政治。當然這種「破壞制度」的事情,也就何大學士能做。因為,當今天子很信重他:以國事累先生!
朝會才散,文淵閣中事務繁忙。坐北朝南的五間開屋舍中,何大學士的值房中,光線明亮。
文淵閣一共有六間大學士值房。對應着三殿三閣大學士。何、劉、韓三位大學士現在使用着光線最好的三間。另三間光線不好的屋舍,暫時自然是空着。
何朔一身緋袍,繡着仙鶴,坐在書案後,沉吟不語。面前的各類奏章擺放在一旁。
寬敞的公房中,前來匯報朝廷百官對提高徵收商稅的反應的情況的吏部左侍郎許澄,等待着何大學士的決定。
許澄時年四十四歲,出身翰苑,年富力強,資歷足夠。他為人性情沉穩,沉默少言。但看問題很有見地,有的放矢。辦事穩妥。在何大學士與他談過後,迅速的成為何大學士所倚重的大臣。
何朔輕輕的嘆口氣,「承淵,要做成點事,難啊!」
許澄聆聽着,沒說話。
朝廷征戰四方。國庫空虛。何相亦欲提高商稅稅率,充實國庫。但以何相的權威,天子的支持力度,亦是阻力重重。只是稍作試探,朝廷的阻力,已經傳遞上來。
這時,公房門外傳來腳步聲,稍後就見新任的輪值翰林,今科狀元費敏政穿着青色的官袍,手拿着兩本貼着揭帖的奏章進來,輕聲道:「何相,這是都察院的御史宇文銳、趙俊博的奏章。」
輪值翰林的職責,說的通俗點,就是大學士給天子當文秘,輪值翰林給大學士當文秘。朝廷各處的奏章,呈送軍機處。輪值翰林們先寫摘要。謂之:揭帖。然後,再送給大學士們寫處理意見。繼而,抄錄、轉呈天子批閱。
這兩本奏章是反對朝廷提高商稅。
費敏政時年二十歲,高中狀元,正是春風得意時。不過他為人沉穩、正直、聰明。深得眾人好評。官授翰林修撰(從六品)。立即被何大學士點名,輪值文淵閣。
加商稅之事,朝廷輿論沸騰。然而,費敏政很不解,如此利國利民之事,為何推行不下去?難道加稅去盤剝種地的百姓嗎?流民滋生,則天下不穩。
何朔點點頭,示意費敏政可以出去。等一會,含笑着問道:「承淵,此子如何?」語氣難掩讚賞。以何大學士的為人,自不會當面夸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