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佛門『修來世』,只需愚弄信眾信以為真即可,畢竟來世如何虛無縹緲不可察知,而道家『修今生』,能否長生不死、能否羽化登仙人人可見,況且『修仙』之路不僅需要龐大的錢財予以支撐更需要超卓的天資才能領悟,這等資質世上又有幾人?所以如果道家與佛門去爭奪信眾,只能一敗塗地。」
很顯然,尹文操對於佛道之爭已經有了很深的考慮,直接將成敗得失之關鍵歸結於雙方的根本教義、理念。
無論怎麼去看,都沒有絲毫取勝之可能。
成玄英嘆氣道:「景先之言已經洞徹佛道之根本,可我道家雖然傳承久遠典籍不可計數,卻都是玄之又玄、直指宇宙本源天地奧秘之理論,這就已經將那些販夫走卒所摒棄了。」
嚴格來說,其實「儒道不分家」,雙方你中有我、我中有你,所以一個大字不識的販夫走卒是很難成為一個合格的道士的,這可不是念幾句「阿彌陀佛」然後捐贈幾兩香油就能成為佛門信徒那麼簡單。
不識字、沒有一定文學修養如何讀懂道家典籍?
讀不懂道家典籍,如何成為道家弟子?
道家從誕生的那一刻起,就註定了不可能成為「普渡眾生」的法門,祂是有階梯的。
尹文操道:「所以道家想要在這場競爭之中處於不敗之地,就只能另闢蹊徑。」
成玄英見他胸有成竹所以很感興趣,畢竟這是一個讓他都覺得絕望的問題:「願聞其詳。」
尹文操起身:「隨我來。」
兩人出了草樓,轉向房後更為高大的一處樓宇。
「草樓觀」並非只有一處草樓,而是十餘座木質結構、覆蓋茅草的草樓之總和,雖然不如一些顯赫道館那般修士如雲,卻也有幾十個門下弟子。
見到自家掌教與一位仙風道骨的道長走進來,樓內弟子紛紛稽首施禮,避讓兩側。
兩人拾階而上來到二樓,便見到一個足有五尺長的圓筒安置在底座之上,斜斜的指向上方,而讓成玄英驚訝的是這座樓觀居然無頂,整個房頂都被掀開,天光瀉下,白雲朵朵。
成玄英繞着那圓筒轉了一圈,奇道:「此為何物?」
尹文操先將北邊的窗戶打開,然後上前將底座轉動一下,圓筒換了一個方向對準打開的窗戶,示意成玄英將眼睛湊上去:「此物名為『望遠鏡』,乃是鑄造局的產品,用最純淨最上品的玻璃經由水磨製成的一組鏡片組裝而成,倍數在八十倍,建造工藝極其複雜,廢棄的不合格的玻璃不計其數,造價大約在五千貫左右,當然這是書院所贈送。」
成玄英一邊聽着介紹,一邊呲着牙:「黃金打造也用不了這麼貴吧?簡直不可思議娘咧!怎麼看得這麼遠、這麼清楚?」
道家最負盛名的人物忍不住驚詫罵娘,將眼睛離開望遠鏡,看了看窗外遠處連綿的終南山麓,繼而又將眼睛湊回去,目測在數十里的山麓隱隱約約,但是在望遠鏡中卻連山上的每一棵樹、停在枝頭左顧右盼的鳥雀都看得清清楚楚。
這是怎麼回事?!
一向只做理論研究、對于格物之道一竅不通的西華法師震驚失神
莫不是哪位神仙羽化之後留下的法寶?!
「此物之原理稍後講給道友所知,但此物可以看到視距百倍之外的物體纖毫分明,若是到了晚上更可觀測星空。你可知昨夜我以此物觀測月亮之時看到了什麼?」
成玄英:「能看得清楚?」
尹文操嘆了口氣,點點頭:「等到晚上道友也可看一看,清楚分明,環形坑啊,山峰啊,平原啊」
成玄英瞪大眼睛:「月宮呢?嫦娥呢?月兔呢?吳剛呢?」
尹文操痛苦的搖搖頭:「沒有,什麼都沒有,除了山峰坑谷坑坑窪窪,其餘一片死寂,沒有月宮,更沒有嫦娥、月兔、吳剛、桂樹道藏之中留下來的那些記載,全都是錯的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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